问:你对作品的理解,有时是否跟老师有出入?
答:有出入,但多半在局部而不在整个乐曲。遇到这种情形,双方就反复讨论,甚至热烈争辩,结果是有时我接受了老师的意见,有时老师容纳了我的意见,也有时归纳成一个折衷的意见,倘或相持不下,便暂时把问题搁起,再经过几天的思索,双方仍旧能得出一个结论。这种方式的学与这种方式的教,可以说是纯学科的。师生都服从真理,服从艺术。学生不以说服老师为荣,老师不以向学生让步为耻。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虚心为学。一方面不盲从,也不标新立异;另一方面不保守,也不轻易附和。比如说,十九世纪末期以来的各种乐谱版本,很多被编订人弄得面目全非,为现代音乐学者所诟病;但老师遇到版本可疑的地方,仍然静静地想一想,然后决定取舍;他决不一笔抹煞,全盘否定。
问:我一向认为教师的主要本领是“能予”,学生的主要本领是“能取”。照你说来,你的老师除了“能予”,也是“能取”的了。
答:是的。老师告诉我,从前他是不肯听任学生有一点自由的,近十余年来觉得这办法不对,才改过来。可见他现在比以前更“能予”了。同时他也能吸收学生的见解和心得,加入他的教学经验中去;可见他因为“能取”而更“能予”了。这个榜样给我的启发很大:第一使我更感到虚心是求进步的主要关键;第二使我越来越觉得科学精神与客观态度的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