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这次劫后归来,就比着先前简直另换了一个人,就是我上边所描写这个疯妇的形容。也怪不得人家都不认识她哩。这一次不知怎么死里逢生,又不知遇什么机缘重莅故乡,但是她却又不一定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去住下,或是在自己房子里作饭吃,成天就是一味的乱跑。不是上山去哭半日,就到那些墓田青草的地上咕哝着祷告。有时见了一株柳树的枝子,她就去拜他;有时看着几只云雀儿在天空里飞鸣着,她又要去和他谈话;有时遇着人家夫妇在田地里并耕,或是在一时说话,他必定扬着双手对着天空中,说“多能的天呀,为什么不把人类全个儿给他病症死了呢?”“为什么不给一个法子将世界上的少年男女全数杀尽了?!”“我愿未出嫁的姑娘永远不要嫁人家的!要这些人类作什么用啊?”她这些不文不俗、无情无理的话,是天天的功课,人家见的惯了,又知道她是个疯子,所以也没个人去说她、理会她,也没有人去骂打她,因她从前的好处人人都能曲谅他。有时她见人家有行葬礼的时候,看着死人家里正哭的天昏地暗,她却学个曾点倚门而歌的故事,便拍手叫好,或是唱个上升天堂的曲儿,说道:“死了是人生最快乐、最优美的事!”“年少的人尤其应该早些死的”,“这也是爱国的死法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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